最近伊卡洛斯一直在迷惘与沉思中度过,经常很长时间不动也不说话,这着实让圆脑袋担心他的状况。
听说,有的机械生命体在看了人类流传下来的书之后就是这个表现。先是长时间一动不动,然后躲起来拒绝交流,最后找个地方一跃而下或是关机等死。
哥哥才刚“诞生”不久,要是像那些家伙一样随便死掉,自己上哪里再找一个啊?
尽管埃米尔安慰圆脑袋,说这只是面对世界观冲击的正常现象,但是它依然担忧伊卡洛斯是否会因此一蹶不振,陷入对自身存在的否定中。
必须想办法让哥哥振作起来才行!
“哥哥应该会喜欢这些东西吧……“
圆脑袋从某堆不起眼的杂物里拖出一口箱子,献宝似地打开给伊卡洛斯看,好像很期待伊卡洛斯的评价。
伊卡洛斯翻了翻箱子,里面装的都是一些零碎但是有一定价值的东西,比如闪亮的玻璃工艺品和贵金属首饰等等。
尽管他对其不感兴趣,不过圆脑袋的好意还是要好好对待。
“……这些都是你自己找到的吗?”
“是的。哥哥喜欢这些东西吗?”
“嗯,都是很有趣的物品。”
伊卡洛斯随意翻动两下,突然被压在箱底的一本书吸引了目光,小心翼翼地拿起。
这本书书页不多但做工精细,可能采用了特殊的纸张和油墨,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仅是略有褪色。
他粗壮的机械手指捏住封面一角,小心翻开书页,却发现其中的文字都看不懂。
“让我看看。”
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埃米尔也有些好奇,接过书扫上几眼,得意地说道:“这是几千年前人类留下的一本书,里面的文字我恰好认识。怎么样,要我把语言包发给你吗?”
伊卡洛斯点点头。
很快他就收到埃米尔传来的数据包,解压并烧写进芯片后,他立刻掌握了一门语言。此时再看那本书,原本不认识的手写体文字现在对他而言如母语般熟悉。
他翻过几页,一行字跃入摄像头中引起他的兴趣。
【我们都被骗了,那些“魔物”,都是我们的‘灵魂’。】
……
伊卡洛斯阅读的速度很快,用不到一分钟时间就已经读完整本书。因为他只需要快速翻阅每一页纸,拍摄内容并且识别文字保存即可,处理这些东西对于计算机来说小菜一碟。
实际上,“书籍”这种记录信息的载体无论信息密度还读取速度均远逊于电子载体,唯独在保存信息稳定性方面更胜一筹。
这本书记载的似乎是某个人创作的幻想故事,用第一人称描述了一个奇幻世界里的生活。
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受到名为“魔物”的怪物威胁,因此他们组织力量满世界的清剿“魔物”。主角是一名研究“魔物”的学者,发誓此生要寻找根除“魔物”的最终解决办法。
他在世界各地旅行调查,最终发现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村落。这里的魔物温和无害,可以与人类和平共处,甚至能够成为人类的家人和朋友。他在名为“崖之村”的村落里定居下来,生活了很长时间,并致力于研究为什么这里的魔物可以与人共存的原因。
他有预感,这里可能就隐藏着他想要的答案。
几年过去了,他并未研究出什么东西,不过他和村民甚至一些魔物相处融洽。
有一次他试探性地询问一个“魔物“,为什么它们与其他地方的魔物不同,能够保持理性还能与人类和睦相处?
“魔物“如此说:
“因为,我们都是真正的人类。”
他并未把这句话当真,不过在他看来这些魔物除了外表——许多魔物还掌握了拟人的能力——与人类没有内心上的区别。它们和人类一样有自己的思想和情感,并非无智的怪物。
他猜测,可能是所有的魔物本来就是这幅样子,因为某种原因导致它们变得嗜血狂暴。如果找出原因并加以研究,让全世界的魔物能够与人和平共处,某种意义上也是”最终解决办法“。
他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,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实现梦想。
直到有一天,外来者闯入崖之村,毁灭了这一切。
当他外出回到村子里时,发现原本繁荣富裕的村落变成一片废墟,所有的村民都消失不见,只剩下一只破碎的巨大魔物尸体。他所熟知的一切,一瞬间化为乌有。
经过调查,他发现是一队外来者进入村落,不知为何和村民起了冲突,最终杀死了所有人类和魔物。
难道人类与魔物间和谐相处只是一厢情愿,到头来还是要互相伤害吗?
往后的几年里,他四处流浪,想要找到能让自己如愿的答案。最终他在一处圣殿里,从圣殿守护者口中得知了真相。
“我们是躯壳,‘魔物’才是灵魂……”
“我们存在的意义,就是为它们准备身体……“
“原来,我们才是怪物……”
越到后面,文字就越潦草,其中夹杂着意义不明的讫语,好像作者的精神状况日益恶化神志不清。直到书的末尾才有一行字迹清晰的文字。
“一切事物都是为了被毁灭而设计,我们被困在重复生与死的螺旋中。这是诅咒,还是惩罚?”
“你看的怎么样?”埃米尔探过头,问道。
“挺有意思的作品。”伊卡洛斯把书合上,对它说,“单独从作品本身来说很不错,当然,要是能把字写工整一些就好了。”
“既然这样,让我也来看看到底写了什么东西。”
说着,埃米尔从伊卡洛斯手里拿过书翻阅起来。
一分钟过去了……
伊卡洛斯注意到埃米尔阅读速度突然慢下来,思索良久才翻过一页
五分钟过去了……
埃米尔仿佛着了魔,贴近书逐字逐句看下去,手指微微颤抖。
最后,埃米尔再也没有翻页,直勾勾注视着书里夹带的一张素描。
伊卡洛斯记得,这是作者画的崖之村毁灭后的景象,难道说这张图画勾起了埃米尔的什么回忆吗?
“埃米尔?“
啪嚓一声,脆弱的书本被埃米尔失手撕碎,它四只手抱着圆滚滚的大脑袋,浑身不受控制颤抖着。
伊卡洛斯隐约觉得不妙,伸手去扶埃米尔。
“你还好……”
下一刻,失控的魔力虹吸席卷而来,将伊卡洛斯和圆脑袋狠狠击飞。
黑白两色的无形洪流横扫过不算宽敞的废弃商场,如同火山爆发时刻奔涌的碎屑流冲刷周遭一切。
伊卡洛斯没来得及反应,身体却快意识一步在半空中稳定住平衡,落地后他迅速冲到一边接住手忙脚乱的圆脑袋,伏低身体躲到一根坚固柱子后面。在他们身侧,被裹挟的杂物和砖石如同炮弹高速飞射出去,仿佛置身于一场猛烈的飓风中。
许久之后,失控的魔力风暴渐渐止息。
周围的一切被风暴蹂躏的像是垃圾场,老旧建筑也因此摇摇欲坠。伊卡洛斯不敢耽搁,生怕这栋建筑随时可能倒塌。他冲进去把埃米尔捞起来,另一只手提着圆脑袋,赶紧跑出一片狼藉的废弃商场。
他们还没跑远,废弃商场就轰然垮塌掀起一片尘埃。
“哥哥,房子倒了!”
圆脑袋显得很沮丧,在倒塌的废墟下面还埋了许多它一点点收集的东西,实在很是可惜。
伊卡洛斯在附近找了间还算宽敞的废弃餐厅,把圆脑袋和埃米尔放下来检查一番。圆脑袋只是表面涂装被飞舞的碎片划花了,而引发这一切的埃米尔却失去了意识,它的全身骨架被魔力风暴撕扯的七零八落,唯有头部完好无损。
崖之村……
巨大魔物……
毁灭……
凯宁……尼尔……
哈尔雅……姐姐……
被无数次死亡与复活,以及漫长时光抹去的记忆现在重新唤起一部分。埃米尔激烈的情感和痛苦,沿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传达到世界上所有的“埃米尔“灵魂中。
沙漠深处,尘封无数岁月的存在们因为这股激荡的力量,有了苏醒的征兆。
我们是【埃米尔】……
为了……纯洁美好的世界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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